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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升迁贬谪：命犯“桃花”的刘禹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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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诗相伴，千金不换。你好，我是天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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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一讲为止，咱们已经读了很多经典的诗词，也了解了很多诗人的生平故事。从这些故事里，你会发现，对于所有的诗人来说，贬谪好像是没法回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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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仔细想想，不光是诗人，就连我们自己的生活中，得意也是不常见的，失意才是一种常态。我们今天“见众生”要讲的就是这种贬谪与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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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讲的两首诗都是刘禹锡的，都是和桃花有关的。我们先看第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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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还有个比较长的名字，叫作《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意思是在元和十年，我刘禹锡从朗州来到京城，写了这首诗戏赠给各位去玄都观看桃花的君子们。光听题目里的“戏赠看花诸君子”，你都能听出这首诗的讽刺意味。这首桃花诗让刘禹锡被贬离开了长安，所以我这一讲的题目才会叫做“‘命犯桃花’的刘禹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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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十四年之后，刘禹锡才又回到了长安。他再游玄都观，又写了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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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首诗相隔了十四年，但是却前后呼应，而刘禹锡的贬谪和升迁，也与玄都观的桃花一起载入史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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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王八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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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禹锡，字梦得，生于公元772年，从小既聪明又勤奋，十九岁左右开始四处游历，二十一岁那年，与柳宗元同榜及第，两年后刘禹锡通过了吏部的考试，正式走上了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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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的将近十年之间，刘禹锡的官途总体来说还算是顺风顺水，先是担任过一些地方官员，后来调回了京城，担任了监察御史的职务，这可以算得上进入了国家的中枢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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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805年，唐顺宗李诵继位。太子变成了皇帝，原来陪太子读书的侍读王叔文、王伾素两个人进入到了朝廷的权力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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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文对刘禹锡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王叔文进入了权力中枢，刘禹锡也被升了官，管的是国家财政。这段时间里，刘禹锡的政治热情非常高涨，成为了革新集团的核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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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个时候的唐朝，藩镇的势力非常强大。这次的改革触动了藩镇、宦官和大官僚们的利益，很快就被这几股势力联合起来绞杀了。唐顺宗被迫让位，王叔文被赐死，而刘禹锡等八人先后被贬为了偏远地区的司马。司马是个地方上的闲职，比如白居易被贬为司马的时候，就曾经写过“江州司马青衫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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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二王八司马事件”，意思是两个姓“王”的人领导的改革导致了八个人被贬为司马。刘禹锡被贬朗州，在朗州待了将近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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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815年，刘禹锡终于被召回京了。别人好不容易回京之后，都学会了夹起尾巴做人，可刘禹锡偏不，就在回京之后的第二年春天，他在游玄都观时就写下了咱们今天要讲的第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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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是刘郎去后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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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仔细读一读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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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诗第一句的前半句，“紫陌红尘拂面来”，意思是长安城的道路上车马不息，热闹非凡。这半句里，“紫陌红尘”是很热闹的，但是配上了“拂面来”这热闹就显得非常拥挤了，让人觉得有点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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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句“无人不道看花回”这里如果你在听音频的话，会发现这里的“回”字我读的是“huái”，我是为了押韵，但是读成“回”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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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说说这句诗。玄都观又不是集市，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呢？原来这些人是从玄都观里“看花回”的，也就是都是拜访了权贵后回来的。这一句把这些趋炎附势的名利之客，挤破头去拜访权贵的样子描述得非常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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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观的桃花有名吗？说实话，一点也不有名，除了刘禹锡，几乎没有诗人描写过。因此很显然，刘禹锡写这首诗并非是想要赞美桃花，反而就是要吐槽这些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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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前面这一句意图还不够明显的话，后面的一句基本上就约等于直接指着当朝权贵的鼻子在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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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玄都观中的千株桃花，全都是我刘郎走之后栽下的啊。在刘禹锡的心里，玄都观其实就是这个朝廷权力的象征，也就是说，你们这些现在朝廷的“红人”，都是我走之后被提拔的。言下之意，你们算什么啊，都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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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是刘郎去后栽”中一个“尽”将当朝权贵一网打尽，写得痛快，或许有些人会写“或是刘郎去后栽”，更加委婉，但这显然不是刘禹锡直言直语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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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禹锡被后世称为“诗豪”，从这首诗我们就能看出来，他的诗里有一种宁折不弯的豪气。他就像一把坚硬无比的钢刀，你可以不用它，但却不能让它弯曲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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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首诗的时候刘禹锡已经不再年少轻狂了，“二王八司马”事件之后，亦师亦友的王叔文已经因为政治斗争的残酷而被赐死，他也经历了将近十年的贬谪生涯，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经历了“巴山楚水凄凉地”，现在回到长安，可谓是死中得活。按道理说，刘禹锡应该低调低调再低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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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刘禹锡就是这样，看不顺眼的就要是说。而且他对于这些人的轻蔑和讽刺是极其有力量的，实实在在地揭露了这些人“无人不道看花回”的丑态。毕竟**对人****最犀利的讽刺并非是空穴来风的谣言，而是揭露他真实的行为。**被刘禹锡讽刺的人气得咬牙切齿，又把刘禹锡贬出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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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年弃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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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观桃花》这一首诗使刘禹锡最后被贬到了连州。后来，刘禹锡直到公元826年，才被调回洛阳，这兜兜转转的贬谪生涯，足足二十三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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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年，刘禹锡回京途中在扬州遇到了好友白居易。白居易先是给他写了首诗说他是“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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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诗的基调是非常惋惜的，情绪也有些低沉，意思是我白居易是深知你刘禹锡才高名重，风头太盛而遭逢打压，但话又说回来了，一下子就给你贬谪了二十三年，这也太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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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白居易的这首诗，我们刘禹锡就给他回了那首《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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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里刘禹锡虽然也评价自己是“二十三年弃置身”，但他却还是很乐观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刘禹锡仍然有再发新枝的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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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贬谪了二十三的刘禹锡并没有就此消沉，也没有收起他的狂傲。面对贬谪，刘禹锡虽然有感慨、有惆怅但是却不低沉、不颓废，这种精神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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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度刘郎今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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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禹锡回京之后，又去了玄都观，这个时候距离他上一次在玄都观写诗而遭到贬谪，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四年。再回玄都观，他改了吗？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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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岁的刘禹锡他大笔一挥，又写下了这第二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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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首诗里，我们可以看到，刘禹锡没变得低调，反而变得更为狂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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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玄都观偌大的庭院中，有一半都长满了青苔，原来那些盛开的桃花已经都没了，只剩下些菜花在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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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桃花是“净尽”，意思就是完全没有了，一个也不剩了。这个词非常绝对，非常不留情面。我们再想想刘禹锡第一次去玄都观时写的“尽是刘郎去后栽”，同样都是“尽”字，两个“尽”字，玄都观过去的繁荣和此时的萧条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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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玄都观已经开始破败不堪了，原来那些盛开的桃树都没有了，也就是那些趋炎附势，顺风而上的得志小人，都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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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答案很清楚地写在这诗的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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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种下那些桃树的道士现在去哪了？从前的刘禹锡，如今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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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桃道士，也就是当年打击改革的当权者，就是他们曾经让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如同玄都观的桃花一样茂盛开放。可如今呢？当年打压刘禹锡的权贵们，经过二十多年，有的死了，有的失势了，这些“种桃道士”不行了，那些被他们“栽下”的“桃树”自然也都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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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中，上半句的“归何处”是个问句，但是个讽刺的反问句。那些人哪儿去了？真可谓是嘲讽值拉满了。而后半句“前度刘郎今又来”，短短七个字，讲清了这个故事的起承转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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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七个字，可谓一吐刘禹锡十四年来的怨气。就是在读“复仇”的故事一样，读者读到这里，会觉得有种畅快的感觉。**天道循环，宁折不弯，十四年的沧桑变化，刘禹锡还在，而那些曾经打压他的人，都已消散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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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度刘郎今又来”是刘禹锡的胜利宣言，也是他对自己的坚持的肯定。刘禹锡没有为了苟活而改变自己，甚至都没有去保持沉默，就是这样一个刘郎，这样的两首诗，让玄都观从此永留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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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刘禹锡又历任很多地方的刺史。直到公元836年，六十四岁的刘禹锡开始了养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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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白居易给他写诗，说“与君俱老矣，自问老何如”那意思是咱俩都老啦，老成什么样的了呢？后面就说了一些老年的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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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禹锡给白居易回了一首诗，诗里面虽然也写了自己现在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但诗的最后却写道“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说仔细想啊，其实老了也挺好的，不要觉得太阳将落已近黄昏，它的霞光余辉依然可以映红整个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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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刘禹锡一生的经历总结在下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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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刘禹锡，直到他七十一岁那年去世于洛阳，他从来都是像个斗士一样，永远年轻，饱含热情，狂傲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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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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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讲了刘禹锡和玄都观桃花的故事。其实刘禹锡除了是著名的诗人外，他还是个哲学家，他写过很多哲学论著，诗里也有些独到的哲学思考。但这样一个思想深沉的人，为什么就那么“耿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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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我们现代人的视角，会觉得刘禹锡多多少少有点耿直过了头。既然都已经被贬了十年了，为什么非要写首诗去吐槽呢？哪怕是现在，这样估计也会得罪很多人，更何况在封建时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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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你走进刘禹锡，就会发现，**他的“耿直”是一种品质，是一种持守**，不因磨难而改变，不被外物而左右，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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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们在《诗中花语》里说过，桃花是仙隐之花，有时候也是爱情之花。但刘禹锡笔下的玄都观桃花，却是骄傲之花，颐指气使之花，趋炎附势之花，虽然身处道观，却毫无仙气，尽显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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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玄都观桃花的故事，我不想上纲上线地夸刘禹锡是怎么反抗封建权贵，我想借着这首诗和你聊一聊选择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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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面对失意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的人选择勇猛抗击，不到南墙心不死，有的人选择变通求存，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有的人选择原地思索，保持自我。这些选择都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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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人要坚守自己的选择。刘禹锡的“耿直”就是他对于自己选择的坚持。**坚持自己的选择，是一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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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煮酒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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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禹锡留下了很多优秀的诗作，今天的煮酒论诗，我想和你聊一首他的怀古诗，《西塞山怀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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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中的“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是我最喜欢的两句。你从中读出了什么呢？刘禹锡写下的诗句，哪些给你留下过深刻印象呢？欢迎在评论区留言，咱们一起煮酒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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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也喜欢刘禹锡的“耿直”，欢迎你把这一讲分享给自己的朋友。我是天博，我们下一讲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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