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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女性视角：李清照笔下独到的细腻
好诗相伴，千金不换。你好，我是天博。
前面我们说了这一章的主题是“见众生”，见众生就是读诗词里的人性。截止到现在，我们已经感受了杜甫面对人民的悲悯，刘禹锡面对贬谪的耿直，而今天这一讲，我们要讲的是诗词里的女性视角。
听到这里，你第一反应是不是觉得，咱们之前在第13讲里讲《为什么古代男子喜欢学女子说话》的时候，已经讲过写女性的诗词了，这怎么又讲了一遍？说不定根据题目你还会再揣测一下，是不是为了讲李清照而特意写了这一讲呢？
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回答你：不是。
这一讲的内容，其实源于我对以李清照为代表的女性诗人的欣赏。因为她们创作的诗词，真的具有一种女性视角下的特殊魅力，这种魅力是男性诗人所不具备的。不信的话，让我们先来看看这首词：
看了这首词，你是不是隐约体会到了一种和“懒起画峨眉”完全不同的感觉呢？这种感觉是男性词人写不出来的。不过，为了让你更深刻地理解这一点，在详细讲这首词之前，我们还是先简单了解下李清照的生平经历。
天真无邪的才女
李清照，公元1084年出生。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是济南人，是苏轼的学生，也是正经的中央机关领导，喜好文学艺术。李清照的母亲王氏是大家闺秀，也有很高的文学素养。
生在这样的家庭中，很小的时候，李清照就展现出了远超于常人的才华，十六岁时就写了那首我们熟知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这首词一问世，便轰动京师。我们今天要讲的这首《点绛唇·蹴罢秋千》，也是李清照在十六岁时写的。我觉得男性永远写不出来这样的词。为什么呢？我们来仔细看一下这首词。
词中少女心
这首词写的故事很简单，就是一个少女在家里玩秋千呢，忽然家里来客人了。“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这句词里虽然省略了主语，但是不难看出，这一段主人公是个少女。少女刚刚荡完秋千，可能是因为玩得比较high，已经有些累了，所以慵懒地从秋千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纤纤素手。
这开篇第一句写得非常生活化。你小时候玩过秋千吗？很多人从秋千上下来第一件事，都是拍一拍手，因为手一直握着秋千的绳子，肯定是有些麻的。这里就是说这个少女，玩得累了，只能懒懒地、倦怠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手。这里“起来慵整纤纤手”的“纤纤手”，最早出自《古诗十九首》中的“纤纤擢素手”，是形容女子手修长而又柔美的意思。
接着看第二句，“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描写的是少女荡完秋千后的场景。这个时候，正是春天，瘦瘦的花枝上挂着晶莹的露珠，花儿含苞待放，就和少女一样美好可爱。而少女因为刚刚运动过，出的汗已经湿透了薄薄的衣衫。
如果我们在脑海里想象一下这个场景，会觉得这个画面非常的美好。明媚阳光的少女，含苞待放的春季，这一切是如此安静恬淡。
到这里，我们就欣赏完了这首词的前两句，也就是上半部分，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它的下半部分。诗的下半部分写得尤为传神，说的是有客人到访的场景。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说的是少女刚刚荡完秋千，忽然家里有客人来了。你可以想象，少女刚刚运动之后，满头大汗的，多少会有些窘迫，不符合大家闺秀的形象。所以少女看见客人来了，连忙起身逃跑，着急得连鞋都没来得及穿，穿着袜子就跑了，头上的金钗也滑落了下来。
“袜刬金钗溜”的“袜刬”指来不及穿鞋子，穿着袜子走路。“金钗溜”是说头上的金钗滑到了地上。
这真算得上是一副窘态了，一个少女落荒而逃的样子，有些憨态可掬，更有些俏皮可爱，若是来客正好撞见这一幕，怕是也要捂嘴轻笑了。
这首词的最后一句可谓点睛之笔，“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少女怕这副窘态被人撞见，娇羞地跑开了，可心里又对来客非常好奇。她怕被人看到又有点想看来人是谁，想看呢却又不太敢看，于是倚靠着门回头偷偷看去，又怕来客发现自己在看他，就装作是在闻门口的青梅。
我们细细想一下这一串连贯的动作，先是“逃跑”，又是“倚门回首”，最后还装作去“闻”一下青梅。这一句把少女娇羞却又大胆、可爱但又旖旎的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不得不让人觉得，词人写的就是她自己的样子，不然不可能这么精准传神。
我想这首词，你应该是嘴角带着微笑去品读完的。因为这词太明媚，太可爱，太生动，太俏皮了。在这首词里，还隐隐透露出一丝爱情的甜美气息。虽然词中并没有说明来客是谁，但从少女的表现来看，来客应该不是一个古板的老夫子，而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吧。说不定，这就是李清照和她的丈夫赵明诚相识的真实场景呢？
其实，古往今来，描写女性的诗词有很多。但男性写的女子脸谱化都非常严重，要么是闺中叹息的怨妇，要么是魅惑君王的祸水，哪怕是对女子的赞美，也多停留在描写女子的美貌上，不过是借女性来表达自己而已。只有同为女性的李清照，才能将少女的心态写得这么传神。
女性视角的诗词
说回李清照，如果你对李清照有一些了解，就应该知道她的诗词并非全都如此婉约、细腻，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而这与她的人生经历有着莫大的关联。我把她的生平总结在了下图中：
从这张图里你可以看出，李清照的人生，以靖康之乱为界，很鲜明地分成了两个阶段，靖康之乱之前是幸福美满和靖康之乱之后的离乱凄凉。
在靖康之乱之前，李清照的少女时代是无忧无虑的，婚姻生活也是非常幸福的。靖康之乱之后，李清照一个人带着大量书画古玩逃难，丈夫赵明诚死了。后来她又不得不再嫁，再嫁以后又离婚了，晚景是凄凉的。
她的诗词也随之分为了两个阶段。她前期的诗词主要真实地反映了她的闺中生活和思想感情，取材于自然风光和生活小事，就比如我们上文讲的“却把青梅嗅”。
她后期的诗词中有对朝廷不作为的控诉，也有对自身凄苦经历的感叹。比如她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就是借古讽今，抒发家国沦丧的悲愤；再比如她的“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就是描写自己难以消解的愁苦。
我提这些，是想让你对李清照的诗词风格有个整体的了解。李清照的诗词的风格是广博的，但是我之所以选择“却把青梅嗅”作为我们的这节课的主题，是因为我更愿意品读她作为女子作家，独到的那份婉约与细致。世界的美，不在于它同质的部分，而在于它与众不同的部分。女性视角中的细腻婉约，就是一份珍贵的与众不同。
这里，我想给你再推荐一首女性视角的诗词，唐朝女诗人李冶的诗《八至》：
这首诗的名字《八至》，说的是整首诗里提到了八个“至”字。“至”就是最的意思。
第一句“至近至远东西”，字面意思是世界上最近的也是最远的是东和西。也就说是你去东边，可能是很远的东边，也可能是很近的东边，东西的概念本身就是又远又近的，所以是“至近至远东西”。
第二句“至深至浅清溪”，意思是最深的和最浅的都是清澈的溪水。因为光的折射，能一眼看到底的溪水往往比想象里的深。
下一句“至高至明日月”，是说这世上最高、最明亮的东西是太阳和月亮了，这句没什么歧义我就不解释了。我们直接来看最后一句“至亲至疏夫妻”，意思是，这世界上最亲密却又最疏远的人，就是夫妻了。
我觉得这首诗前面的“六至”，完全就是为了最后这句“至亲至疏夫妻”服务的。这一句其实放在今天，也非常值得我们思考的。因为亲密关系就是这样，对你来说，你的伴侣是你最亲近的人，也是最疏远的人。你很爱他，很信任他，但是你们作为两个独立的个体，仍然是疏远的。这种微妙的感觉，只有女性才会注意到。
但是坦白地说，由于封建礼教的束缚，从古至今的女性诗人寥寥可数，她们在诗词方面的影响力，也与李清照相距甚远。而且这些女性写的诗词，能被广为传诵的，也往往是因为写得像是出自男性之手，很少有写女性视角的诗作。
事实上，女性诗词创作的能力并不比男性差，不过，为什么讲女性视角的诗词这么少见呢？
究其原因，我觉得是因为，那个时代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女性在想什么，不在乎她们有什么样的心声和苦恼。封建礼教最可怕的地方，是它真的“夫为妻纲”，真的把女性当作一件物品，而物品是没有心声的，是没有自己的想法的。这种“发声权”的丧失，就是对女性最大的物化。
天博说
今天，我们重点讲了李清照少女时代的一首词《点绛唇·蹴罢秋千》。李清照被后人誉为“词国皇后”，后世评价她“词压江南，文盖塞北”。她确实创作过很多抒发家国情怀的诗词，这些词写得不比男性差，但我却更愿意品读她作为女子作家独到的那份婉约与细致。
女性视角诗词的主基调，本应该就是李清照的这种细腻和感性，这种细腻是一种珍贵而脆弱的美丽情趣。人生处处有诗意。生活本身就应该充满着这种美好旖旎的情趣。
之后我们又简要地聊了一首女性视角的诗《八至》。从古至今，因为封建礼教的束缚，女诗人女词人本就不多，写真正的女儿心态的诗词就更少了。我们庆幸诗词的历史上出了一个李清照，但也可惜只有一个李清照。
女性，在历史上当了太久的哑巴了。不过，所幸从近代时期的丁玲、冰心、林徽因，到现当代的席慕蓉、舒婷，涌现了很多女性诗人、女性文学家，她们用女性独到的视角，给我们带来了一份珍贵的美好。
煮酒论诗
最后我再为你分享一首李清照与赵明诚新婚燕尔期间，写给赵明诚的词：
这首词讲的是，街上来了卖花之人，李清照看花特别美，就想买一朵，但她又想了，万一丈夫觉得花比自己好看怎么办呢？于是她就把花插在头上，要丈夫看一看，到底是花美还是人美呢？
你读了这首词，又有哪些体会呢？能不能分享一下，也聊一聊你对女性文学作品的看法？欢迎在评论区和我一起，煮酒论诗。
如果你也喜欢李清照的“却把青梅嗅”，欢迎你把这节课分享给自己的朋友，我们下节课再见！